在科學和技術創新領域經常有兩個基本問題：“我們能不能做”和“我們應不應該做”。前者是客觀的，關系到科學發展和技術水平；而后者是主觀的，和人性、倫理道德緊密相關。前兩周我很敬仰的兩位思想家，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和凱文·凱利（Kevin Kelly）就人工智能（AI）領域“我們應不應該做”這個話題展開了討論。我覺得他們的討論非常精彩，故此將討論的主要內容介紹給各位。
山姆·哈里斯是一位哲學家和神經科學家，擁有斯坦福大學的哲學學士學位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神經認知學博士學位，在人性和科學技術的關系上有深刻見解。他是我最欣賞的知識分子之一，冷靜、思想有嚴密的邏輯性和強大的思辨能力。而中國企業家對凱文·凱利已經非常熟悉。他對新興科技領域十分了解，不僅是科技方面最流行的雜志之一——《連線》的創世主編，在科技和社會方面也有多本著作。鑒于在國內針對人工智能的人性和道德層面的討論相對較少，我決定把山姆和凱文的討論內容分享給讀者，希望可以引發讀者的思考。
人工智能的目標
人工智能一個很大的風險是他們和人類目標不同。一方面，壞人可以使用人工智能做壞事，造成無法預料的后果。另一方面，哪怕是有最好動機的好人，也可能使用科技造成最壞的結果。雖然人類創造人工智能并賦予它目的，人工智能沒有情感也不會憎恨人類。但他們如果太過勝任工作，他們的強大能力可能會帶來災難。曾有漫畫描述人類創造出一種人工智能機器人，想要最大化生產曲別針。機器人十分強大又非常智慧，決定全宇宙所有原子都應該變成曲別針，甚至包括人體內的原子，因此導致人類的毀滅。
產生這樣的結果原因在于這些機器和人不同，不具有常識，只理解我們輸入給他們的常識。這也引發我們對智能的定義。我們的定義往往有偏差，以為智能包括我們熟知的常識，但智能其實更多的只是完成任務的能力和效率。因此哪怕非常有能力的人工智能，如果不具備和人相同的常識，也會做出讓我們覺得荒唐的事情，甚至造成危險。
“智能”的定義和對人工智能的啟示
人們對智能的理解有偏差。例如大家對智商（IQ）的理解可能都有誤區，認為只是區分笨蛋和聰明人的單一維度。這是十分錯誤的，因為人類的智慧是各種維度的組合，包括思考、認知、推理、象征、演繹、歸納、長短期記憶、情緒感知等等。這種復雜度在體現在每個人身上各不相同，每個物種也不一樣。有的動物可能比人類在某些方面聰明，如大猩猩對屏幕上出現的數字的短期記憶十分驚人。智慧是十分復雜的。
人工智能中的“智能”可以參考人和其他生物的智慧對比。一種觀點是，進化是從共同的祖先向外輻射，每個物種都是同等進化，在自然界都有著自己獨特的位置，所以不能說人類比其他物種更先進或者更復雜。人工智能的開發也是這樣，不會有一種智能涵蓋所有維度，人工智能的開發總會被資源和時間所限制，需要犧牲某些功能。因此并不可能造出一個機器人，在各個方面都比我們強。
另一種觀點是認為人身處進化階梯的頂端，比身處我們之下的生物高級。雖然智慧有很多維度，而且有些我們現在可能還并不了解，但我們擅長的維度肯定比其他物種多。比如雞也有自己擅長的領域，但他們擅長的領域不能帶給他們全球化文明、科學、數學。而人工智能會征服一個又一個領域，如象棋，人工智能將永遠在象棋領域統治人類，哪怕人類的象棋技術也會一點點提高。而在其他領域如情緒感知，人工智能也將逐漸統治人類。這是一個逐漸的過程，途中花費的資源不會成為阻礙。未來即使最強的人腦也將無法和一個超智能人工智能相提并論。
人工智能的倫理討論
人工智能在不斷進步，已經有人開始使疼痛編程進入人工智能，防止其受傷，也幫助他們理解人類。在未來，人工智能和人類的界限可能越發模糊，而兩者的關系也會成為疑問。我們可以拔掉人工智能的電線，那我們會是他們的奴隸主嗎？人工智能會產生自由的概念嗎？在最近的美劇西部世界（West World）中描述了這樣一個世界，里面有大量和真人無異的機器人，人類可以對他們做任何事情而不會受到懲罰。在這個世界中瘋子可以虐待、屠殺機器人，這給他們帶來樂趣。一位失去妻子的丈夫為家庭帶來了美麗的女性機器人，在夜晚和她發生性關系，卻被其他家庭成員認為是恐怖的強奸。如果看到人類踢一只機器狗，我們是否知道狗被編入了疼痛的程序？如果他們感受到疼痛，我們是不是也會感同身受？
意識是有趣也是可怕的。想象一個通過圖靈測試的機器人，外表和人無異，可以通過云端的數據分析你的各個方面并和你對話。她知道你的所有喜好，你看的書，你說的話，以及你的所有想法。她可能比你妻子更能接收你的情緒變動。在我們的情感和社交角度來看，她是有意識的，然而她并不是真人。
人工智能的發展會引起人類對自己倫理道德的思考。倫理道德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對不同人而言也不一樣。我們也許會在向人工智能傳輸倫理道德時，加深我們的認識，這些都將幫助我們重新定義我們是什么。人工智能可以是一面鏡子，讓我們重新檢視自身。
人工智能會帶來就業問題嗎？
一種普遍的看法是，人工智能很快就會引發失業問題。無人駕駛會讓一千萬美國人失業，也會有別的工作被機器永久取代。歷史上來看，從農業到工業時代，從汽車取代馬車，都會看到大量失業。在未來，危險的工作都將會交給機器。
然而，哪怕會有大量工作從人轉移到機器，這個速度可能不像人們想的那么快，比如一夜間所有司機失業。無人駕駛的到來會比人們想的慢，因為大規模運作需要時間。的確未來跟生產力、效率相關的工作都可以被機器人取代，大多數工作都會被人工智能改變；但這個過程需要時間，我們的發明創造在一開始可能效果并不好，需要時間改進。總有一天我們會為機器人開發新的工作，而那時我們的工作就是開發新的工作。同時也會有新的崗位，比如無人駕駛汽車修理員。
也有一些工作是機器人無法取代人類的，像是創造力。哪怕我們通過編程賦予人工智能創造力，比如讓他們講笑話，但他們不具備人類的常識，他們的笑話對我們而言可能并不好笑。讓人工智能講真正好笑的笑話會需要很久。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最幽默的人是個機器人，可能人類也就完蛋了。
人工智能的出現將會為人類歷史開啟新的篇章。現有的經濟學、社會學等理論可能在瞬間失去價值，關于自我，人性，意識的概念也會受到挑戰。對我們而言，我們需要看到更多的山姆和凱文這樣的討論，這是我們作為造物者、新型科學和技術的引領者，為了保障人類的生存、安全和和諧所肩負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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